文|李依蔓
几个月前,我把十年光阴打包进八个纸箱,从北京搬到了另一座城市。
打包行李时,记号笔和胶带正好拼成“10”年的样子
做出这个决定,并没有想象中艰难,但也足够让我措手不及。原本购置的生活用品,大多是看起来会在一处住所使用很久的样子,比如一整套陶瓷餐具,至少够用半年的纸巾。
现代都市都是相似的,加上各式生活类APP相助,在一座新的城市生存并不困难。每天睁眼醒来,几乎都会有“我在哪”的恍惚感,直到邻居照旧用我听不懂的方言念叨家常,才恢复在地的方位感。
但差距还是在细枝末节溢出来,提醒着我这座城市独有的味道。
法租界欧式的老房子夹道,两侧郁葱的梧桐树遮住天空,漏下星星点点的光斑。各色小店精致而不失烟火气,哪怕只是一家外卖便当厨房,老板也毫不怠慢地炒菜、盛饭,穿蓝色制服的工人坐在门口的圆桌上,细细地吃刚出锅的炸鸡排,竟然也吃出露天咖啡的既视感。
马路是和北京完全不同的命名规则,莘、肇、浜……有的字连起来,让我连路名都念不顺畅,比如我家门前的这条马路,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我才能向司机师傅准确描述。还有让我完全摸不着头脑的城市坐标系统,XX弄XX号,居然就能定位住所,在北京,地名可都是XX坟、XX桥。
有时,我还会感觉自己生活在民国的画片里。比如上门做清洁的阿姨,唤我作“小姐”,而不是“姑娘”,弄得我想去换身旗袍才觉得对味。再比如登上弄堂里吱呀作响的螺旋楼梯,穿过扒开门帘缝小心打量你的目光,来到尖顶的阁楼,望出去是张爱玲小说里才会出现的图景。
这座城市的天际,被无数阳台外延伸的晾衣杆平行分割。做这里的一件衣服真是幸福,能够以最舒展的姿势大喇喇地被晾晒,吸满阳光的味道,不必沉默地缩在室内变干。而颤颤巍巍地把一根杆子从房间里伸出去,架好,给晾衣服这件无趣的家务平添几分仪式感。
附近的小店
我住在一幢老式居民楼的顶层,住在老房子的好处之一,是这里有各种最贴近生活的声音和味道。每一层楼的楼道,都是一排人家的窗户。晚上下班回家时,厨房的排烟口毫无遮拦地向楼道喷涌油烟,每经过一层,便沾染上一家人晚餐的味道。二楼是红烧肉,三楼是青椒炒肉,四楼是糖醋小排。五楼嘛,五楼主人家还在备菜,你能从刀刃切过一叠叶片的清脆声,判断出蔬菜的新鲜程度。
喔对,二楼的那户人家,还特别爱打麻将,十次经过窗边,有九次是四位老阿姨在砌长城,一言不发,好似什么严肃的事业。
家门口是一家其貌不扬的苏氏面馆,不过几十平米,可选择的套餐只有几种,足见店家的底气。一查,小店竟然还得到过美食家欧阳应霁的推荐。吃了几次,便爱上了江南的面食,一个月下来的光顾次数,超过在北京一年的累计吃面次数。不知道该吃什么,便过个马路,点碗葱油拌面,一份小火慢熬的老汤,店员也早熟悉我的套路,不再递上菜单。
店里总是挤得满满当当,结伴而来的人不得不排队等座,一个人吃饭便有见缝插针的自由。来的多是附近上了年纪的爷爷奶奶,即便只是吃碗面,也慢条斯理得紧,优雅有度,食时不言。我想起皇城根下的面馆,一口面配一段吹破天的瞎侃,窗外划过悠远的鸽哨声。
至于工作,则更是另一番天地。过去的近三年,我在一家被许多人羡慕的国企做职员,却发现从之前实习中习得的职场规则和技能,在体制内无从适用。我不知怎样掌握好“讨领导欢心”和“把事情做好”之间的平衡,讲话稿里漂亮的排比句写得越多,心里越是发慌。办公室政治的联盟在生活隐私信息的交换里被构建,不站队,不表态,也并不意味能够全身而退。
我是个笨拙的人,学不会“把事情做得完美”之外的办公室生存技能。当意识到工作完成得是否足够出色,不成为评价一个人的第一标准,我便知道,离开不过是迟早的事。尽管我清楚,平白无故打破安稳生活的叛逆,一定会掀起家人的轩然大波。
我花了一年的时间,尝试接触各种可能的行业和职位。离开英文工作环境很多年,出乎意料地在两周内闯过了一家外企的四轮全英文面试,走到终面。最后一家公司的面试,是知名网红做老板娘的大型电商,我捏着简历,和一篇证明自己文字能力的采访稿,足足等了两个小时。
等待的时间里,面对一排排密集格子间的办公室,我突然不确定,这些摆在我面前能够看得到发展路径的“正经职业道路”,是否真的是我想要的。而手里捏着的那篇采访稿,是一年前为中国三明治写的独立观察,我依然记得当它得到“这是我看到关于这场活动最好报道”的评价时,自己的心情。
于是我花了2天,做出从体制内的“深井”跳到体制外的“江湖”,加入中国三明治的决定。我拒掉手里的Offer,提出辞呈,成为这家体制内“温棚”第一个辞职的正式员工,有人报以恶意的揣测,有人流露“她一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怜悯。
从第一天踏进那栋大楼起,我便总是幻想如果有一天离开,会是怎样的情形。当这一天真的来临,过去一整年不能向外人道的压力和心酸,遭遇误解时委屈崩溃的眼泪,好像都无关紧要了。
我像平常一样收拾好东西,摁下电梯,走出去,知道自己再也不会回来。
十年前,我背着书包骑脚踏车,飞驰在从家去往教室的路上。未来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生活是一道代数几何接着一篇完形填空。
十年后,我又过上了背着书包骑脚踏车的日子,穿梭在和故乡相似的树荫街道。未来依然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生活是一日的惊喜接着又一日的惊喜。
去年9月时参加的非虚构写作“破茧计划”,冥冥之中隐喻着这一年来始料未及的变化,文字和生活的双重“破茧”不期而至。那个曾经叫嚣着要成为战地记者的我,终于坐在故事公园的院子里,让写作这份爱好成为养活自己的事。我还幸运地见证了《破茧》这本小书的最后出版,看着自己的文字,和破茧同窗们的故事被印成铅字。
故事公园的院子里
一切都是新,一切都是有趣。几步之遥是菜单按四季变换的文艺果汁铺果篓,隔壁有一只见人就自动卧倒求抚摸的猫咪“发发”,听到巷子里叫卖樱桃的声音我便兴冲冲地奔出去,发现是快递员在兼职售卖,尝过几颗不满意,不买也没关系,舔着嘴唇再坐回院子里继续伏案。
记得离开北京的那一天,相伴十年的闺蜜送我到机场,我把带不走的东西全部留给了她,竟然装满了整整一辆车,天知道十年来我究竟囤积了多少东西。飞机离开地面,两个小时后再度降落。走出机场时,我兴奋地跑到感应门外,伸出手臂感受空气的湿度和温度。
这座城市用连绵的阴雨迎接了我。十年干燥粗粝的北风,让在潮湿的南方小城长大的我,几乎忘了什么是梅雨季和回南天。我把自己的生活连根拔起,重新扎在另一块土地上,这里有和儿时一样湿润的空气。
巧合的是,两个月后的同一天,我又误打误撞再一次回到同一扇感应门,想起那一夜初来乍到的光景。
吾刚刚来,还请侬多多关照。
写的挺不错。我在国外留学加生活10多年, 基本和作者的想法和感受差不多。现在也在考虑是不是以后要长期在国内生活。国内变化是很大, 但毕竟不变的东西是在其他任何地方都找不到的。
用词优美,行文流畅,读完久久无法平静。这些国家并不是可怜,而是不够强大,在世界面前,这样的经济体量根本连同坐一张桌子的机会都没有。虽然说经济全球化,但这种第三世界的国家,往往都是在边缘化,根本就没在一个圈子里。
每一个新闻从业者都不容易
每一个新闻作品都不简单
只有不断充实自己,不断探索尝试,才能出好作品!
想去非洲开工厂,需要咨询
我也有非常類似的經歷,所不同的是對方是一個德裔的尼日利亚人。我损失的是对人的信任及美好情感
非常向往这样的生活
一直都认为人类努力读书工作
不就是为了想要有更好的生活
可是在我看来比起盲目的工作赚钱
我更加向往无忧无虑的生活
在工作和学习的压力下我感到很不安
我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我喜欢不受束缚的生活
所以我一直很想用余生去看世界
不知道有什么建议
环球旅行一直是我的梦想。但是总会考虑太多而导致没办法付诸于旅行。很遗憾
关于那900名战俘,我遇到金门的电瓶车向导讲解到,他们被移送到台湾本岛做农民,后来都有参与台湾的建设发展。
27岁遇到最爱自己的人,29岁分手,今年30了,也是对未来很迷茫,觉得会孤独终老。轻度抑郁,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好起来。
八个月之前高中都没毕业的我也因为不满于现状或者说为了逃避国内的高考来到了日本 来了才发现这边的生活也没有那么好 很多事情说不上一帆风顺甚至很糟糕 现在在准备考学了 希望我也能拿到早大的通知书
这样做,不会猝死吗? 超负荷的运转
每个人的故事都很有趣,描写得也非常吸引读者,可惜每一篇后面都有若隐若现的居高临下、自视甚高的沙文主义态度